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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乡的老寨永安里

01

手绘画《永安里》王蔚林作

我家乡的老寨名字叫做“永安里”,她比邻榕江北河,北河流入村里的溪河在老寨前面显得颇为开阔,潭渊水悠,溪清水绿。岸边有两三座小型的农船修造厂,整天传出敲敲打打的声音。清晨,女人们或挑水、或洗衣。水中的鹅、鸭“嘎嘎”叫着,或嬉戏、或踩水相追逐。捕鱼归来的小渔船一艘艘拴在岸边上。

溪岸的西边是一片绿油油的田洋,晨风夹着稻花的清香扑面吹来。燕子和白鹭在田野上空飞来飞去。晚上站在河边看落日,天边彩霞满天,给这片充满生气的寨子镀上金黄的华彩。

往日的情景如诗如画:碧水映着田畴的倒映,寨子上面的炊烟追随着南归的雁阵,农人们或荷锄、或肩挑农具丈量自己的身影,牧童骑着水牛懒悠悠归家去。

老寨建于年,沐浴着民国初升的第一缕晨曦。那一年1月1日,孙中山在南京宣誓就职临时大总统,改国号为中华民国。次月,孙中山辞去临时大总统。3月,袁世凯在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。

世事纷纷扰扰,但南国偏远的水乡潭前王村却安安静静的,村民们勤劳努力,安居乐业。我的曾祖父智厚公更是拼搏敢为,经营有方,他是潭王村农船修造和农船出租的大商户,是村中翘楚。

那一年风调雨顺,五谷丰登,大沙、门前两自然村决定选址村东南河边建设新寨。智厚公深孚众望,被村里人推举为建设新寨的主要负责人。

死寂的老寨永安里

新寨子建筑结构极为完美:五开间,坐东向西;二进一天井,二回廊,一抱应拜堂;四火巷,一后包。寨子的中间是大祠堂,是潭前王二房公祠,堂号叫“植槐堂”,它既是宗亲议事聚会场所,也是私塾场所。大祠堂的马面墙绘着古色古香的图案,有花鸟虫鱼、有古代关于忠孝仁义的故事片段人物画,形象生动,色彩华美。马面墙的前面立着一对石鼓,祠堂的大门顶一对小石狮顶着石门梁。大祠堂的屋脊雕花嵌瓷,中为双凤朝牡丹,两侧花鸟簇拥;垂带立嵌瓷立体牡丹花篮。

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,“植槐堂”办成植槐小学,中共地下党员刘伯洲、刘伯邦先后到植槐小学任校长,培养革命种子,后来老寨里一批青年参加了武工队。

祠堂的左右两侧分别是“四点金”连接“下山虎”的建筑,隔着巷道,对称整齐。祠堂前面是大埕,大埕前面是寨墙。进出寨子是南北两门,也叫“龙门”和“虎门”。

人活百岁,不成精也成怪,老寨百岁,不精不怪,就是满寨空寂寂、静悄悄,50多间老房子早已人去屋空,陈旧风化的房门全都关闭着。麻雀一会儿在屋顶跳跃耍闹,一会儿飞到地面觅食;喜鹊在屋檐上面“喀喀喀”地叫,不知是在向谁家报喜?

回到这个没有人烟的寨子,一股凄凉的思绪掠过我的心头,原来寨子和人一样都在慢慢的老去以至消亡,直到有一天,一片青青的植被把这片废墟掩盖,永远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出现过一个寨子,曾经生活过一代又一代的人。

我坐在大门的槛上,往事过电影一样在脑子里掠过。

02

那时,寨子住满了人,也住满了猪鸡鹅鸭,家家都养猪,牛只有两头,狗,似乎一点印象都没有,因为农家没什么东西可偷,贼虽然有,但很少,只是小毛贼,为了解决饥饿问题,偷一两只鸡,偷挖几个甘薯,事关填饱肚子问题的,乡亲们甚为宽容,骂骂几句也就过去了,故不需养狗。

我偶偶独步,去寻觅往日朝夕相遇的乡邻:牵牛犁田的淡裕兄、阿悦;做一辈子泥水工的淡崧兄;养鸭养鹅的老柿叔;当一辈子船工的老乌叔;经常坐在家门口织褯(织麻丝)的肃兴姆;冬天在寨墙边照日(嗮太阳)的老人,聚在一起唱潮州歌的阿婶阿姆,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绣花的姿娘仔,还有一群群的“奴仔”在“掉榄核”、“覆安仔”(打纸牌)、“打寸竿寸只”、跳橡皮筋等等......

这许许多多的乡亲,有的早已成为古人,有的离开家乡,像蒲公英一样飘向四方,绣花的那一群群姿娘仔也都非祖即母了,他们陆陆续续离开了老寨,那群“奴仔”的“奴仔”也已为人父人母了。

那时,灰埕里是非常热闹的,两稻收割的季节,灰埕晒满金黄的稻谷,女人们顶着烈日劳作:翻谷、扬谷、用风柜扇谷。

晒干的稻谷堆放在祠堂里,待缴足了公购粮,分配完村民的口粮,学生又回到学校来上课。

夏天的夜晚,繁星满天,满寨子的人带着草席、凳子到灰埕乘凉,孩子们捉迷藏、丢手绢、捉萤火虫,大人们摇着蒲扇搧搧凉、赶赶蚊子,三五成群谈天说地,他们谈得最多的还是有关温饱的问题。

最热闹的似乎是中秋夜:女人们一早就在灰埕摆好八仙桌,供上祭品,然后静等“月娘”露面,几十台八仙桌,全都摆满了祭品:月饼、云片糕、柚、芋头、糖果等等,大都是十分诱人的甜食。

月亮升上来了,女人们十分虔诚的焚上香、献上纸钱,跪拜祷告,然后这个呼儿、那个唤女也都来拜月娘。香烟和纸钱的烟雾缭绕着,似乎都飘向如雪似玉的“月宫”里去。孩子们完成了任务,点上香耍闹着、追逐着,飘动的红色光点闪闪烁烁,让人似乎走进童话的世界里。女孩们唱着童谣:“月娘月光光,秀才郎,骑白马,过庵堂......”月亮高高悬挂在莹洁的天空,秋风凉爽爽吹来,大人拜完月娘,把供品分给孩子们吃,最好吃的是云片糕,又香又甜又爽口。

最吸引童心的是灰埕来了做锣仔戏的:耍蛇、打拳、弄刀棍、吞刀吃铁、口里喷火等等把戏;接下来就找几个牙齿长得不齐整的、齵牙的孩子来拔牙,以显示那江湖汉子牙药的灵验;最后就是卖膏药、牙药了。这些走江湖卖膏药的人常常夸夸其谈、言语幽默诙谐,围观者时常爆出一阵阵的笑声。

潮汕《拍锣撑》视频

吃晚饭的时候,灰埕也是很热闹的,孩子们从家里端来一碗饭聚在灰埕头,边吃边聊天,热热闹闹、快快乐乐的。尽管是番薯糜配咸菜、菜補,但有了好心情,吃什么都好。

小时候好几次和伙伴们爬上大祠堂的屋脊去,冒着危险去摘蜂巢,那情景十分刺激:点燃一把稻草,去烧蜂巢上密密麻麻的黄蜂,引来蜂群的疯狂袭击,被蜇得脸肿如斗,热辣辣又痛又痒,双眼肿得眯成细细的缝,虽然白嫩嫩的蜂虫美味十足,但得一天半日躲在家里不敢出来见人,后悔都来不及。

祠堂右侧后座“下山虎”小院子,是英雄王大目、王充兄弟的姨母林紫莹的住家,也是潭王平原游击根据地地下联络点旧址(—)。

林紫莹(—)的丈夫王映初早年因营救中共地下党领导人林美南,支持进步,引起国民党当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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