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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安故事父亲的ldquo粮心rdq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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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小时候,我感觉家里最神秘的地方是一个叫“谷间”的小房间。

  “谷间”是方言,就是储存稻谷的房间。农村的房子,没有设计专门用来储存粮食的仓库,都是堆放在一个普通的房间里。为了方便集中存放粮食,很多人在这个房间的某个部位立一根柱子,并在柱子两边呈90度方向各挖一个槽,与两面墙上的两根柱子上的槽口对应,往槽里安上挡粮板,就将房间隔出一个长方形或正方形的小廒间。

  在我的记忆中,我家谷间里的那个小廒间从来就没有装满过粮食,有时还没等到生产队发口粮,小廒间里的粮食就见底了。粮食如此稀缺,家里这个唯一储存粮食的地方自然就成了重点保护对象,不但门上常年挂着一把大锁,父亲还把自己的房间安排在谷间的隔壁,确保谷间里的粮食万无一失。每年的除夕,父亲还郑重其事地在谷间门上贴一张写着“五谷丰登”的红纸条,再毕恭毕敬地插上一根香,口中念念有词。虽然我不大听得懂他说什么,但知道一定是祈求风调雨顺,五谷丰登。我想,作为一个农民,父亲最大的愿望一定是希望让谷间装满粮食,让家人不挨饿。父亲的愿望,其实也代表了全国所有农民的愿望!

  从小生活在农村,耳闻目睹的是乡亲们对土地的敬畏,对粮食的珍爱。年高考,在填报志愿时我第一个选了省粮食学校。父亲知道我填了这个志愿,一个劲地夸我选得好:“民以食为天,砍头还得吃顿断头饭,粮食部门好!”

  那年,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已经两三年,家里的情况明显好转,谷仓里那个廒间也装上了父亲自己种的粮食,除了交足公粮,基本够一家人一年食用。手里有粮,父亲心里踏实了,又有了美好的梦想,叫我在粮校好好读书,出来后为国家管好粮食。

  从粮校毕业后,我被分配到远离家乡的一个乡下粮站工作。那个粮站只有四个粮仓,都储满粮食还不到两千吨,但在父亲眼里已经是个天文数字。父亲第一次来看望我时,见到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,嘴里不停地发出“啧啧”声。进仓后随手抓起一把粮食,在两只手掌间翻来覆去,在鼻子下闻了又闻,看了又看,久久不舍得放下。我带他走上粮堆,父亲毕恭毕敬地脱下鞋子。我告诉他不必脱鞋,他说稻谷就是谷神,穿着鞋子踩上去是大不敬,坚持光着脚爬到四五米高的粮堆上。环顾四周,他感慨地说,这么多粮食,放我们村里可以吃多少年!我告诉他,我们这个站算小的,还有更大的粮站。父亲笑着说,有这么多的粮食,我们国家就有救了,不用担心老百姓挨饿,可以一门心思搞建设。

  年12月29日,第十届全国人大第19次会议通过了关于废止《农业税条例》的决定。轻赋税,薄徭役,是老百姓的千年期盼!这个“决定”,意味着以后农民可以不要缴公粮了,这可是天大的好事。得知这个消息,我第一时间给父亲打电话。电话那头,父亲一开始不相信那延续了几千年的赋税说取消就取消了。我告诉他,国家取消农业税说明我们国家富裕了,体现了国家对广大农民的关爱。父亲虽听得半懂非懂,但最终还是相信了我的话,嘴里嚷嚷道:真是遇上了好政策,好世道……

  本来以为,父亲听到取消农业税会高兴一阵子。不料,第二天他找上门来,悄悄地问我道:“公粮一取消,粮库不是没事干啦?你们会不会下岗?”

  父亲的话让我心里一酸,原来他从一百多公里外的家乡特地赶来,是担心国家取消公粮我会丢了工作。怪我平时与他沟通太少,于是告诉他,国家取消公粮,不是不需要粮食,而是国家有钱了,不再白要农民的粮食,是通过政府花钱向农民收购订单粮建立各级粮食储备,实现宏观调控、平抑粮价、备灾备荒、保障辖区内军需民用。

  第二年,各地粮食大丰收,由于不需要缴公粮,家里的谷间第一次堆满了粮食!

  那年春节回家,我发现家里出现了两大变化:一是那个常年上锁的仓间不锁了;二是家里吃的粮食都是去年的陈粮。父亲说,现在家家户户的仓间都满了,谁家都不缺粮,还上什么锁?至于吃陈粮,父亲的解释让人心痛,他说饿怕了,不能饱时忘了饿时饥,家里现在虽然不缺粮食,但谁知道以后会怎样?多存点粮食没有坏处。

  一年后的一个晚上,父亲突然给我打电话,兴奋地告诉我刚才从电视上看到全国粮食产量“四连增”。他还说,幸好听了我的话把家里的余粮卖了。为了让父亲高兴,我告诉他这仅仅只是个开始,随着农业税的取消和中央不断出台的各项强农、惠农和稳粮政策,加上科技兴农的支撑,还会有五连增、六连增,叫他以后别老再为粮食的事操心了,注意休息,养好身体。父亲一听,有点不高兴:“你这话不对,古话说得好,手里有粮,心中不慌,手中端的饭碗装的是自己生产的粮食,心里才踏实。”

  年国家推出“粮安工程”,省储备粮公司投资1.1亿元对我所在的粮库进行搬迁重建。项目竣工那天,我给父亲打电话,告诉他新建的粮库不但储粮规模是老库的几倍,而且还实现了粮食进出仓和粮食保管的现代化、机械化、智能化,叫他来看看。父亲虽然听不懂我说的那些专业术语,但一定知道这是个很先进的粮库。他很高兴地说,我们国家真是强大了,花了那么多钱建设新粮库,国家这么重视粮食,老百姓再也不用为吃饭的事发愁了。

  父亲说过一段时间来,可是一等就是一年,直到他离开了我们也没来。也许父亲觉得看与不看已经不重要了,改革开放四十年,全国各行各业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粮库建设也一定是越来越好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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